【归途】牛配资
北方的腊月,风如刀割。我牵着狗,在灰蒙蒙的晨雾里踱着。这畜生倒欢实,拖着铁链往前窜,勒得我虎口生疼。对门张叔裹着旧棉袄出来倒痰盂,霜白的眉毛下嵌着两颗黑豆似的眼珠:\"回来了?\"\"嗯。\"我应着,看他目光在我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上打了个转,又若无其事地缩回楼道。铁门\"咣当\"一响,惊起电线杆上两只麻雀。
三载未归,故乡的雪还是这般硌人。记得幼时读《世说新语》载谢道韫咏雪\"未若柳絮因风起\",便觉矫情。北地的雪分明是盐,撒在伤口上,腌得人生疼。
(一)
狗是去年收养的。原想养猫,猫性冷,合我脾性。偏生这畜类热情似火,晨起要扑,食时要看,如厕要候,活脱脱像我娘。今晨天未明,厨房就传来铲锅底声,葱花爆锅的香气硬生生把我从梦里拽出来——这哪是早饭?分明是催命的更漏。
展开剩余75%说来可笑。疫疠三年,人皆道孤寂难捱,我倒得了清净。直至某个赶稿的深夜,键盘声里突然混进\"滴滴答答\"的动静。扭头见那畜生在地板上画地图,尿渍正渗进橡木缝隙。手忙脚乱间,瞥见镜中自己:三十五岁,发如枯草牛配资,眼袋垂到颧骨。忽然就想起老家堂屋里那幅《麻姑献寿图》,画中仙女手捧蟠桃,眼角却堆着皱纹。
(二)
家属院的石榴树又高了。打我记事起,这方寸之地就盛产流言。东家闺女分了手,西家小子离了婚,都在晾衣绳上飘着,晒得梆硬。十二岁那年,我初潮弄脏了裙子,次日全院的婶子都知道了\"老关家丫头成人了\"。
此刻侄女仰着圆脸问我:\"大姑怎么还不结婚?\"童言如刀,弟媳慌忙去捂她的嘴。二姨父拍我肩膀,羊绒衫上沾着烟灰:\"房子车子都有了......\"后半句卡在喉头,倒比说出来更硌人。
(三)
二十八岁前,我是钉在相亲板上的标本。某位\"青年才俊\"捏着咖啡杯说:\"记者?抛头露面的......\"他西装袖口别着镀金纽扣,映得我眼睛疼。后来逃去北京,发现地铁里多的是独自出差的职场母亲,写字楼电梯间飘着各色外卖味——谁在乎你婚否?有回同事聚餐,老家相亲对象突然弹来视频,手机屏亮起的刹那,整桌人看见我脸色骤变。
\"没有感情结什么婚?\"这话在老家是忤逆,在北京却是寻常。就像簋街的小龙虾,红彤彤堆成山,没人问你为什么独食。
(四)
父亲走的那年冬特别冷。化疗后他佝偻在动车座位上,后脑勺的绒毛像收割后的稻茬。临终前他还在说:\"累了就回家。\"却不知我这些年拼命逃离的,恰是他用规矩筑起的围城——放学要直归,裙不过膝,笑不露齿。他走后第三年,我在五环外买了房,装修时特意打掉所有非承重墙。
今晨贴春联歪了,母亲说要重贴。我摆摆手:\"就这样吧。\"就像接受那些永远填不满的期待,那些\"为你好\"的规训,那些钉在女性年龄刻度上的箭矢。
(尾声)
暮色染红窗棂时,Moon又尿在了地板上。我蹲着擦地,突然想起父亲生前总说\"养你一辈子\"。当时只道是束缚,如今才懂,那是一个从乡下哭到天黑的男孩,能给出的全部温柔。
故乡的雪还在下。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竹声,像岁月在关节里爆开的轻响。或许所谓和解,不过是学会与刺共枕。谨愿所有在归途上踟蹰的人,终能寻得自己的屋檐——不论那下面牛配资,有没有另一双拖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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